我坐在她的床边，看着折腾了半小时终于迷迷糊糊睡着的她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知道她确实是喝醉了，不然平时这么冷静的一个人，必定不可能主动吻过来。
但另一方面，我也清清楚楚地记得，是自己趁着酒劲先亲上去的。对她做出这种事，即使是醉了，也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。
这是她啊，不是别人，不是一场用酒后乱性就能轻描淡写带过去的误会，不是用闺蜜之间亲亲抱抱也无所谓就能一笑而过的关系。
我只想和她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完一生，就算不是恋人，只是朋友也无所谓。
明明是这么想的，却还是在听说她有男友了之后就不顾三七二十一赶了回来，大概心中还是不甘心仅仅是最好的朋友吧。
但是在机场看到她铁青着脸，还吼着我们当不成朋友了，我内心的恐惧终于压过了理性的极限，不争气地哭了出来。比起当不了她的恋人，我更害怕的是当不了她的朋友啊。
然后我现在又在干什么，趁着酒醉强吻已经有了归宿的她?世上还有比我更加不称职的朋友吗?
看着她因为酒醉而略显苍白的双唇，我内心又感到一丝侥幸，幸亏她喝得更醉。但愿她明天醒来时已经忘记今晚的闹剧，让我这个不称职的朋友，还能继续这场时间长达一生的演出。
我理了一下她纷乱的长发，轻声道了一句晚安，随后站起身来离开她的房间。
掩上房门之后才想起，今晚的罪魁祸首还睡在我的房间里面。
我愣住了。我想过会灰溜溜地跑回美国，想过会孤独地在酒店度过，还妄想过会不会因为没收拾客房而和她一起睡，却万万没想过，回国的第一个晚上，我竟要在沙发上度过。
我醒来的时候，发现她正坐在沙发的另一端，背靠着我的小腿，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。
昨晚过后，我有点抗拒与她之间的亲密接触，打算悄悄把小腿收回来。结果一动弹，她就看了过来，眼神平淡如水，“醒了?”
既然已经被发现了，我就坦坦荡荡地坐了起来，“嗯。你怎么起得这么早?”
“昨晚闹腾得惨，睡不了多久。”
“哦哦。”我没敢问她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。
“你早餐要吃什么?”
“就三明治和牛奶好了。”
“好，你去叫梓婳起床吧，我去准备早餐。”
我眼看着她起身离开，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，“喂，”
“怎么了?”她回头疑惑地看着我。
“没，没什么。”她清澈的目光让我放弃了追问的打算，“我的三明治想加花生酱。”
早餐时餐桌的气氛有点诡异。
我和她沉默不语地吃着早餐。眠雪一个劲地往座位上缩，努力地散发着我不存在我不存在的气息。梓婳倒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回扫视着我和她。
我先承受不住梓婳的注视了，“梓婳你在干嘛?”
“没什么，就感觉你们不说话很有意思而已。”
“现在在吃早餐要说什么话啊?”
“仅仅是早餐的原因吗?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啊，不如你来告诉我?”
“你！”
梓婳轻笑一声，换了个话题，“说来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来。”
眠雪不安地颤抖了一下，把自己缩得更深了。
这个我早就想好了，“项目最近没什么事，我就回来玩了啊。”
“哦?”梓婳笑意更深了，“我和晴唯都要上班，你和谁约好出去玩啊?”
她停下了手，抬头看向这边，眼神带着一丝不安。
我被她盯着也有点不自在，“我自己去玩不行啊?”
“自己玩你还回广州?都呆这那么多年了还没玩够啊?”
我决定专心吃饭，不再搭理梓婳的追根究底。
梓婳看我没有回话，笑意愈浓，转头去问她了，“我记得你们班的外教这周是不是请假来着?”
“哦对，他请病假了，这周的英语口语课我还没找到别的老师来带呢。”她停顿了一下，然后警惕地看着梓婳，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这不是有一位上好的口语老师吗?”梓婳笑着拍了拍我。
“我，我，我是回来玩的啊?”我底气不足地回答道。
“就她?!出国十年的假洋鬼子?”她一脸不信任地看了过来。
“喂，小矮子你不要欺人太甚啊!”我被她的轻蔑激怒了，“怎么说我现在都算是半个native speaker了。”
“呦呦呦，还native speaker呢，哪家的native speaker还抄别人的英语作业的?”
“过分了啊！人前莫揭旧时疤啊！”
“总之，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高中英语不及格的人来带坏我可爱的学生们的！”
“校长，相信我，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！”
“粉毛猪拍马屁的速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快啊。”
梓婳在一旁倒是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，“浅语你考虑一下吧，来不来都无所谓。眠雪，我送你上学吧，看你在这一直坐立不安的。”
她们出门之后，餐厅里只剩下我和她在安静地吃早餐。气氛有点微妙，似乎刚刚的吵闹都只是一场幻梦。
这次是她先打破了沉默，“刚刚对不起，我不是有意……”
我打断了她的话，“我不在意的，我倒是挺怀念这种感觉的。”
她沉默了半刻，换了个话题，“其实梓婳只是想你去看看她的聆花，和十年前的聆花相比变了多少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张了张嘴，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说。
“我知道，你还是放不下她。”她带着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我，理解中带着悲伤，“毕竟你已经十年都没去过聆花了。梓婳其实也不期望你一夜之间就能转变心意，但总归留个念想是好的。”
“那你希望我去吗?”我突兀地问了一句。
“我?”她疑惑地歪了歪头，然后无奈地笑了，“你用这种口气是想试探什么?”
“我想试探你希不希望我回聆花。”
“你根本就没在回答我的问题。”她的眼神更加悲伤了，“我当然是希望的，没人希望最好的朋友一直困在十年前的梦魇。”
最好的朋友啊，我愣了愣神，看到她不解的目光才反应过来，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她起身开始收拾餐桌，“你好好想想吧，明天下午才有口语课。来不来都无所谓，反正，我们都知道，这就是一门水课。”
所以说，我就是讨厌你对我这种无底线的温柔啊。
“提起口语课，我还记得你被口语老师单拎出来聊了半节课。”
“也不看看是谁的错啊?不都是你说得太差，我要拼命给你打掩护，才会被老师盯上的。”
“谁要你打掩护啦?自作多情！”
“好你个粉毛猪，得了便宜还卖乖。”
“略略略。”
“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卖萌恶不恶心呢?”
“你待会儿要干嘛?”她临出门前回头问了我一句。
“还能干嘛，发呆，刷B站，看动漫。”
“行吧，那你好好看家，我今晚早点回来，你晚饭要吃什么?”
“油炸小矮子。”
“……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才要来照顾你。”